16世纪开始,得益于新航路的开辟与成熟,中欧贸易与交流日渐频繁,瓷器作为最具中国特色的商品之一,源源不断地输入欧美地区。彼时,西方人如何看待、使用远渡重洋的东方器物?瓷器如何融入欧洲的生活方式、室内设计以及时尚风潮?东西方的差异又会碰撞出怎样意想不到的火花?

昨天在上海博物馆揭幕的“东西汇融——中欧陶瓷与文化交流特展”,以全新视角和策展理念,探究早期全球化中的世界贸易和跨文化交流。这是疫情发生以来国际博物馆界参与地区最广、参展规格极高的展览项目,是疫情之下全球博物馆团结合作的范例,来自法国、葡萄牙、英国、荷兰、美国、瑞士、中国7个国家13家知名博物馆及收藏机构带来206件(组)重量级中外陶瓷与油画作品,以文化冲破阻隔,用艺术联结世界,共同谱写东西汇融的新篇章。

中国瓷器曾对欧洲生活方式、室内设计乃至文化风尚产生深远影响

整场展览以一件永乐官窑执壶拉开序幕。该青花执壶曾在15世纪初随郑和船队远航,是明朝赠予中东的外交礼;又在一百多年后的1547年再次经外交使节——法国派驻奥斯曼帝国的大使之手,自中东辗转到达欧洲。

据上海博物馆副研究馆员陈洁介绍,在中欧直接贸易成熟之前,只有极少数的中国瓷器能够到达欧洲,其中有一部分便来自中东的转赠,而接受者亦为王室贵胄。最先开辟欧亚交通新航线的是葡萄牙人,1498年达·伽马船队绕过好望角到达印度,此后持续东进,揭开近世东西方交流的新篇章。展览显示:绘有葡萄牙王室徽章的盘、碗是早期中葡贸易的代表性器物,被称作“首批订制瓷”。

随着中西交流的加强,瓷器在欧洲的消费阶层不断扩大,器物的功能亦发生位移,从实用性走向装饰性。据记载,17世纪后半期至18世纪前期,欧洲王侯贵族争相打造瓷器宫室,比如路易十四的特里亚侬瓷宫、普鲁士腓特烈一世的夏腾堡宫、奥古斯都的日本宫都曾铺满中国瓷器。其中,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葡萄牙桑托斯宫瓷厅——金字塔形的天花板上镶嵌了近300件中国瓷器,宛若点点星辰,映照出巴洛克艺术的创新与融合之美。本次展览以最新3D技术在展厅内复原瓷厅穹顶,观众可身临其境地感受这一令人叹为观止的瓷器景观。

而从油画作品可以看出,欧洲洛可可风格的家装常常将中国瓷器成组摆放,搭配家具、绘画及墙面,器物与空间共存,成为室内设计中的点睛之笔。此次展出的荷兰黄金时代最杰出的静物画家之一威廉·卡尔夫的画作,生动描绘瓷器在西方的使用情境:室内装饰着来自中国的瓷器,桌面的青花盖碗、金银器与丰富的果蔬共同构成象征财富与地位的符号。卡尔夫热衷于将中国瓷器画入静物作品。相似的带有贴塑人物的青花盖碗出现在柏林画廊、丹麦国家美术馆、马德里蒂森·博尔奈米绍国家博物馆收藏的卡尔夫作品中。

展厅中,一件明崇祯年间的青花贴塑八仙盖碗,与油画中的青花盖碗如出一辙。但细细看可以发现,狮子及八仙人物上均施加色彩,从而推测当时露胎可能就是为了之后加彩。但这色彩究竟是在国内添加还是抵达欧洲后添加,在何处添加,还需结合存世加彩实物进行进一步研究。

东西方差异下的工艺融合,一场极富创意的视觉改造游戏

事实上,由于东西方的装饰传统、审美趣味并不相同,中国瓷器有时会被欧洲工匠重新装饰、镶嵌,这是一场极富创意的视觉改造游戏:景德镇的釉里红瓷器被荷兰工匠添上日本风格的纹样,盛放毛笔的笔筒被改装成盖杯,中西技艺在此碰撞、交融,绽放出独特想象力与美感。

以一件清康熙的釉里红加彩剑士狮子图瓶为例,胆瓶腹部原先以釉里红绘狮子三只,以青花点睛,余皆留白。这样的装饰可能略显素淡,荷兰的瓷器经销商遂请彩绘师在瓶身添加纹饰,以符合欧洲人审美。彩绘师在狮子之间添加身着粉紫色短袍的男子三人,做挥剑砍狮状,隙地填以花树,其配色、题材、构图及绘画风格,皆模仿日本的柿右卫门式样。而瓶口、胫部又以康熙五彩的纹样和配色加绘蕉叶、花卉。东西方三个国家的技艺、灵感在同一件器物上碰撞,相得益彰,极为精彩,是中西不同工艺融合的绝佳实例。

远渡重洋的中国瓷器见证了中西贸易的发展,不仅对欧洲的生活方式、装饰风格、审美趣味乃至文化风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,更直接推动了欧洲窑业的发展与创新。本次展览精选越南、日本、中东、葡萄牙、荷兰、法国、德国、英国等地模仿中国的产品,通过精心组合比对,揭示中国技艺对世界物质文明的贡献。

“作为人类文明见证物的收藏与展示机构,博物馆理应成为文化交往的前沿,促进不同文明的交流互鉴。”上海博物馆馆长杨志刚表示,本次展览的主题是早期全球化中的东西汇融,而展览本身则是全球博物馆力量的汇融。 “汇融的力量终将冲破阻碍,驱散阴霾,我们携手与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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